因著沈文安的緣故，陳梅梅女士再讓劉唐送妞妞去補習，他便有些不想去。只是借口不能一用再用，在陳梅梅女士生氣之前，他還是答應去接妞妞。

一路上劉唐在心裏默默祈禱沈文安不在。

進了妞妞的教室，沈文安果然不在，劉唐松了口氣，向妞妞的老師說明情況，牽著她往外走。

下樓時劉唐正和妞妞說話，妞妞看到下面站在的青年，眼睛一亮：“老師！”

劉唐看過去，沈文安正站在樓梯下方。

或許是因為屋子裏開了空調，他穿的並不多，淺灰色的針織衫，黑色長褲，並不緊身，卻襯得他身高腿長。

他的頭發長長了許多，可能是做過，往後梳著，露出額頭。他的五官硬挺，並不粗闊，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，氣質溫和。

他和初見時不大一樣了。

“媛媛，”沈文安喊了一聲妞妞的名字，又問，“是要回去了？”

“嗯！奏奏接俄（舅舅接我）！”妞妞吃些棒棒糖，聲音便有些含糊。

“哦，那明天見，”沈文安揮揮手。

劉唐抱著妞妞從沈文安身邊走過，只覺得心跳如鼓。

“劉唐！”

沈文安的聲音突然想起，劉唐停住腳步，卻不敢回頭：“什麽？”

“有時間嗎？我們聊聊，”沈文安問。

“我得送妞妞回去，”劉唐沒有轉頭，言語之中已經透露出拒絕之意。

沈文安又問：“晚一些呢？”

“我還有事。”

“那明天吧！晚上七點，雙花味，我等你。”

沈文安說完便上樓了，並沒有再給劉唐拒絕的機會。

劉唐早跟陳女士約了時間見面，他考慮過，最終決定將那套門面買下來。

簽了合同，辦了過戶手續之後，劉唐便拿著鑰匙又去了趟門面那裏。那裏之前裝修過，只是簡裝，但劉唐並不在意，總歸是要重新裝修的。

這套門面位於江大南門，旁邊便是體育學院，順著這條街走過去，十幾分鐘就可以到師範學院。因此，這裏的客流量很大，主要是學生，路邊開了許多小店，生意大多不錯。

劉唐並沒有在這裏待很久，看了過後便離開了。

他對店鋪的裝修有初步的設想，但還需要測量之後再完善。

開車在城市裏亂逛，想到沈文安，他腦子有些亂。不知不覺到了江邊，江風很涼，帶著濕氣，劉唐扣上大衣的扣子，拿著圍巾圍上便下車了。

時候還早，江邊的人還挺多的。

有精力旺盛的老人在跳廣場舞；也有愛好休閑的正坐在兩邊垂釣；更有年輕的情侶，相依相偎。

以前他念書的時候經常來這裏，有時是和同學一起，有時是他一個人，獨自漫步，看著別人嬉笑玩樂。

劉唐在江邊坐了很久，江風漸漸變得刺骨，他只覺得全身都冷透了，有點打哆嗦，鼻子也跟著出來顯示它的存在感，癢癢的，讓他不停打鼻涕。

下午五點多，他鉆進了星巴克。

星巴克的人似乎永遠都是滿的，他們不光是為了咖啡而來，也有為了休息的人，幾人一起，各自點了一杯咖啡，坐在一起說說笑笑。

咖啡很燙，劉唐喝了一口，舌頭有些燙到了，他不得不小口的喝著。半杯咖啡下肚，他才覺得身上暖和了些。

這時候天黑的早，他在星巴克坐了沒多久，夜幕便降了下來，華燈初上，暖色的光綿延而去，匯成海洋。

時間漸漸逼近七點鐘。

劉唐並沒有動身，腦子裏卻全部都是沈文安。

沈文安並不是他第一次暗戀的人，卻是他的初戀，也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戀人。

因此，劉唐對他的感情很覆雜。

再次相遇之前，他內心是希望能夠再次遇到的，甚至於他渴望著他們再次在一起，只是這樣的想法一直被他壓抑著。

他告訴自己，不見才是最好的。

這樣的矛盾心裏一直持續到再次遇到沈文安。

他還記得那天看到沈文安時，他的心仿佛都要跳出來了，全身都克制不住的顫抖起來，只是那些激動都被他用理智壓了下去。

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：你是個病人，你憑什麽去愛他！

劉唐覺得自己快要瘋了。

他翻出藏在錢包裏的那張名片，思考著自己是否要聯系對方。

劉唐覺得自己有點餓。

他中午沒有吃飯便出來了，午飯是和陳女士吃的，因為要談事情，劉唐吃的並不多。一直到晚上八點，他難免感到饑餓。

離開星巴克，他開車便回去了。

這個時段仍是高安期，路上車多人多，有些堵。

一路上走走停停，劉唐覺得饑餓更加難忍，卻只能喝礦泉水，只是不大頂用。

九點十七，他經過雙花味，猶豫片刻，將車開了進去。

他不是想見沈文安，他只是餓了。

他這麽想著。

沈文安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挺明顯的，進門就可以看到。

劉唐剛說完“一位”，便對上了沈文安的眼睛，腳步遲疑了一會，他終於往沈文安所坐的位置走過去。

這期間沈文安一直沒有動，只是看著劉唐，他的眼神很有穿透性，讓人無法忽視。

不可避免的，劉唐覺得有些不自在。

或許他應該買張手抓餅就回去？

他剛才在路邊看到了賣手抓餅的，有好幾個人在等，味道或許不錯。

劉唐覺得自己更餓了，他問：“點菜了嗎？”

“點了，”沈文安說，招來服務員，“麻煩快點上菜。”

先上的是涼菜，一個涼拌皮蛋，一個涼拌海蜇皮，然後是熱炒，脆皮鴨、上湯娃娃菜、幹鍋千葉豆腐，還有一道魚頭湯。

劉唐覺得有點多了，卻並沒有說出來。

多久不見，他總有些拘束。

米飯上來前，沈文安說：“你胖了些。”

劉唐頓了頓，側頭看了眼，他的模樣映在玻璃上。

他是胖了些，養了好幾個月，臉上終於有了點肉，原本曬黑的皮膚也白了回來，看起來比剛回來那會兒好多了。

他低頭，應了聲：“嗯。”

這頓飯吃的還不錯，他們之間的交談並不多，劉唐埋頭吃飯，兩碗飯吃完，才覺得沒有那麽餓了。

只是他心裏仍有些忐忑，他想沈文安是要說些什麽的，只是沈文安一直沒有開口提起那些事，仿佛他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一般。

但劉唐有預感，沈文安是會說的。

吃過飯，沈文安去結賬，劉唐猶豫著自己是否要先走。

可招呼都不打似乎不大好。

猶豫著猶豫著，沈文安回來了，問他：“要再坐一會兒嗎？”

“不了，”劉唐站起來，往外走。

沈文安跟在他身後，不遠不近，手往後一擺，便能觸碰到沈文安的衣角。

劉唐按了下遙控，站住問沈文安：“你住在哪裏？”

“我住學校宿舍，”沈文安說著又加了句，“現在沒有公交了。”

快十點了，公交大多已經停了，只有幾條線還有車，只是都不到科大。

沈文安的意思很明顯了。

科大在步行街旁邊，離得並不遠，這個點路上的車少了，一路暢通無阻，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。

只是步行街對面的是西門，離他的宿舍還挺遠，在沈文安的暗示中，劉唐不得不開車送他進去。

科大的路旁種植著成排的梧桐樹，生長得十分高大，只是樹葉早已在寒風中落光，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。

校園裏有路燈，只是燈光很暗，許多地方更是黑乎乎的，一個人走嚇人，兩個人走便多了幾分浪漫。

到了一個十字路口，車子拐彎，車燈在前方開路，頓時清晰起來。路邊有兩個人原本抱在一起，卻被車燈嚇得分開，劉唐看了一眼，然後楞住了。

那兩個人都是瘦高個，穿著羽絨服，身材雖然不顯，但是劉唐可以確定那兩個人都是男人。盡管現在也有很多女孩走中性風，但男人和女人畢竟是不同的。

科大是理工科，學生中男女比例三比一，因此一直有一對情侶一對基的說法。

只是聽歸聽，劉唐從來沒有當真，更沒有想過會在路上遇到形容親密的同性情侶。到了沈文安宿舍門口，他仍覺得不可思議。

難道現在的民風已經那麽開放了嗎？

“劉唐，”沈文安的聲音響起。

劉唐回過神來，扭頭看他。

“那時候，我回去找過你，他們說你被朋友帶走了，”沈文安的聲音低沈，無悲無喜，“他們說你不能動，是被背走的。”

劉唐握著方向盤的手捏的緊緊的，牙齒咬在一起，一言不發。

沈文安又問：“這是原因，對嗎？”

他猜對了！

“你問這些又有什麽用，我們已經結束了，”劉唐說著深吸了口氣，“你下車吧！我得回去了。”

“我想知道！”沈文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，“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我一廂情願還是怎樣！”

“那你現在知道了？”

“知道了，”沈文安低聲說，打開車門下去，卻在關車門前又坐下來，“劉唐，我們重新開始吧！”

劉唐舔了下嘴唇，從口袋裏掏出煙，抽出一根點上，他吸了口煙說：“我是個病人，現在你看著我好好的，會和我這麽說，但是以後呢？我可能會癱，動不了，連最簡單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別人的幫助，到那時候，你就會求我和你分手。”

他說的那麽篤定，沈文安氣的臉色發紅，想要說話，劉唐卻止住了他的話頭：“你走吧！我不想重新開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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